2021-12-03 05:46:1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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要为真理而斗争，欢迎回到2049。
前段时间，南非国内爆发了严重的暴乱，事态一度失控，很多在南非的我国企业，也遭到了巨大冲击。可以说这种场面，与很多人想象中的南非截然不同，在我们的印象中，南非是非洲国家一张靓丽的名片，曾经的南非在经济上，是非洲地区唯一的发达国家，黄金、钻石、铂的产量，均位居世界第一。而在政治上，南非也是众多非洲国家的表率，通过非暴力的形式，南非在1994年，举行了首次不分种族的大选，将黑人领袖纳尔逊·曼德拉推上总统宝座，并产生了制宪议会和新政府，也在同一年，南非终止了种族隔离制度，并通过了保障黑人合法权利的法案。当然了留给我们最深记忆的还是在2010年，南非成为了第一个举办世界杯的非洲国家。但是就是这样一颗非洲之星，当它再度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时候，却是暴乱四起，基本的社会安定都无法维持，那么南非到底发生了什么呢？大家好，我是享誉全球的国际政治问题专家斯坦尼斯刘夫斯基，今天我就来为你解读《南非困局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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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非暴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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繁华的约翰内斯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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曼德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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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非世界杯
我们知道，南非是典型的由西方殖民者所建立的国家，也和很多殖民地国家一样，二战之后，在历史大潮流的推动下，南非于1961年获得独立，成立了南非共和国。不过虽然名义上获得了独立，但事实上，当时的南非仍由白人统治，同时奉行着严格的种族隔离政策，在南非国内，非洲族群仍然处于被压迫和被剥削的地位，怎么办？那就继续斗争。终于在1994年，通过政治谈判，南非建立起以非洲族群为主的政治主权，曼德拉成为了南非历史上第一位黑人总统，黑人兄弟们终于翻身把歌唱，要当家做主了。但现实却并没有他们预想的那么美好，因为问题恰恰就出在这个“政治谈判”上，为了取得政治权力，南非国内的非洲族群向原宗主国，也就是向英国让渡了部分核心权益，其中最主要的就是经济权益，简单来说就是用财权换取了政权，所以曼德拉及其所在的政党——非洲人国民大会治下的南非，其实只是一个形式上独立的民主政权，而在实质上，这个政权严重缺乏独立、完整的经济主权，特别是南非国内丰富的自然资源的开发收益，仍然被西方的跨国公司所占有，这其中就包括南非引以为傲的金矿和钻石矿。于是这就直接导致，南非政府的财政收入比较有效，改善老百姓的生活，基本无从谈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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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非国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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非洲人国民大会
除此之外，南非新政府执政以来，在经济上一直奉行英国的新自由主义，什么是新自由主义，简单来说就是完全发挥市场作用，纯粹的放任自流，你就是穷死、饿死，那也是你自己的事情，正所谓：命苦不能怨政府，点儿背不能怨社会。所以不仅在客观上，南非政府无力改善老百姓的生活，在主观上，他们也不想扩大什么就业率，或者是搞什么制度设计，来平衡南非国内的收入差距，最终就促使南非国内的贫富差距越拉越大。我们不能说新自由主义就不好，但对于南非这种大部分人口还处于低收入水平的发展中国家来说，新自由主义显然并不符合南非的国情，最终就必然出现所谓的“制度错配”。当然了对此我们其实也不能过于责怪南非政府，因为南非是用经济权力换取的政治权力，如果打土豪、分田地，动了西方资本家的蛋糕，非洲人国民大会还能否维持自己执政党的地位，那就很难说了。
所以南非政府其实面临一种两难的境遇，要想改善底层民众生活，就势必触及西方资本家的利益，要想维护资本的利益，就势必逐渐脱离大众，很遗憾，面对得来不易的政治权力，最终南非政府选择了第一条路。曼德拉的第三任婆娘格拉萨·马谢尔就曾指出：南非是一个充满愤怒的国家，危险的事态正濒临爆发的边缘。果然她说对了。如今南非最底层的40%人口，只能分享经济总量的6%，与此同时，南非的失业率长期维持在25%以上，个别地区甚至高达60%。为什么会有这么高的失业率？一方面原因当然是南非政府的不作为，是新自由主义的锅。而另一个更主要的原因则是，虽然西方的跨国公司把持了南非的贵金属和钻石矿产，但南非政府毕竟也有的赚，特别是在全球经济形势一片大好之时，南非政府完全不用为财政收入犯愁，既然如此，还发展什么制造业？直到今天，南非国内的制造业人口比例，也不过15.5%。所以现实就是，南非经济形成了一种路径依赖，在全球经济向好的时候，我们看南非那是一片欣欣向荣，但如果国际经济形势稍有风吹草动，严重依赖外资、产业空心化的南非，实则不堪一击。而最近十几年的国际经济形势我们都很清楚，自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，全球经济状况不容乐观，国际大宗商品价格大幅下降，缺乏经济增长内驱力的南非，经济长期呈负增长，并进一步导致贸易赤字和政府外债逐年升高，陷入到一种恶性循环，这还能好么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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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谢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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风景秀美的开普敦
另一方面，根据国际法惯例，当某国人民没有从政府所借的外债中，获得实质性的利益时，这些债务就被视为所谓的“恶债”，如果新政权推翻了旧政权，那么新政府就没有必要偿还这些旧债。但是当时的非洲人国民大会为了获得西方的支持，同时也为了维持资本的信心，居然承诺承认旧政府的债务，在旧债还没有还清的基础上，南非又长期维持着大额贸易赤字，再加上南非经济发展高度依赖外资，最终就导致外债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、势不可挡，南非就此陷入债务漩涡，不可自拔。所以长久以来南非的处境就是：经济萎靡不振，失业率居高不下，政府无计可施，老百姓看不到发展的希望，特别是贫困阶级，基本上对生活的改善已经绝望。老话说得好：光脚不怕穿鞋的，那就干，如果再感染一个艾滋病，索性就玉石俱焚，我死也得拉一个垫背的。南非的社会风险，就这样开始日渐积累。据南非警方在2014年9月公布的数据显示，在2013-2014财政年度，南非共有17000多人被谋杀，平均每天杀47人，由于绝大多数的谋杀案都发生在晚上，所以所有的店铺到下午四五点基本就关门歇业，即便是最繁华的商业中心也是空无一人、如同鬼城，哪怕是好望角所在的旅游胜地开普敦，也是一片死气沉沉。
另外，黑人群众还逐渐意识到，虽然南非建立起一个形式上的黑人民主政权，但实质上，南非的去殖民化过程并没有完成，虽然政府是一个黑人政府，但南非在经济层面，仍然存在着种族隔离现象。所以他们就把矛头对准了外国人。2015年1月，南非最大城市约翰内斯堡爆发了一连串针对外国人的抢劫事件，共有80多家外国人开的店铺遭到抢劫，至少有3人死于暴力事件。结果事件平息后没多久，2015年3月，约翰内斯堡和德班，又陆续出现大规模以排外为名的暴力和抢劫事件，总统祖马的儿子，以及800万祖鲁人的传统领袖兹维利迪尼，甚至带头号召广大民众一致排外。在此之后，各种仇外、排外的暴力活动，以及反对种族歧视和种族隔离的游行示威，也一直没有停歇。所以今年南非的乱象，也只是南非最近十几年社会经济的一个缩影，它不是第一次，肯定也不是最后一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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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5年南非的排外游行
除了种族矛盾之外，南非国内的阶级矛盾也日渐突出，主要表现就是劳资冲突。比如说在2012年，南非某矿场发生了罢工运动，最终导致43人死亡，政府甚至扬言准备派遣武装部队进驻矿场。2014年7月1日，南非金属工人全国工会，组织了大约22万名成员，聚集在约翰内斯堡、开普敦和德班，高举着要求涨薪的标语示威游行，标语上写：我们希望得到应有的工资，我们夜以继日地工作，家徒四壁，而资本家们却享受着我们数百万人的劳动成果。一开始工人们提出的条件是涨薪15%，后来降低到12%，再后来又降到10%，并附加1000兰特、约合人民币400多块钱的住房补贴。但在7月14日的谈判中，企业开出的涨薪标准却只有7%-8%，最后到底还是没谈拢。无奈之下，工人们表示，如果自己的要求得不到满足，就将全面罢工，让整个国家陷入黑暗。于是整个2014年，南非基本就是在罢工中度过的，总共发生了88起罢工，平均罢工时长为20天，保守估计，造成了61亿兰特的经济损失，约合人民币26.6亿，毫无疑问，这对本就萎靡的南非经济来说，简直是雪上加霜，进一步加剧了社会的不稳定性。2015年4月13日下午，在约翰内斯堡，南非运输联合工会豪登省秘书恩考斯被人枪杀，而在此之前，他已经收到过无数死亡威胁，恩考斯的死进一步激化了南非国内的劳资矛盾。南非的罢工运动，直到今天也没有呈现停歇的迹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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罢工游行
当然了南非政府也不是不想改变这种混乱的状态，而最主要的切入点就是土地改革。1913年，英国殖民者在南非颁布了《土著土地法》，这就是南非种族隔离政策的开端。该法案规定，黑人不得在所谓的“保留区”以外建立新的农场，在这一法案及后续政策的推动下，南非非洲族群的生存空间，被高度压缩，长久以来，占南非人口近70%的黑人，只拥有全国7%的土地，而且这些土地大多比较贫瘠、很难耕种。没有了土地的黑人，无奈之下只能成为白人矿场或是农场的劳工，生活十分悲惨。
1994年，接管南非政权的非洲人国民大会承诺，会把白人所拥有的30%耕地，转让给黑人农民，但是20年过去之后，南非的土地改革依然步履艰难，到1996年，白人仍然拥有全国70%的土地，并租用另外的19%，黑人只拥有11%的土地，约为17000平方公里。到2013年，政府一共从白人手上，拿回来41200平方公里的土地，并分配给23万名黑人农夫，再加上过去的17000平方公里，表面看，黑人的土地占有率提高到37%，但这些土地往往不是优质土地，再加上缺乏相应配套的政策支持和技术支持，没过几年，这些土地基本就丧失了生产力，金坷垃都救不回来，到最后还是回到了白人农场主手中。于是这就导致，黑人与白人在土地问题上，时常爆发激烈冲突。有统计显示，自1991年以来，已经有1500多名白人农场主被谋杀，在某些地区，土地问题所引发的冲突，甚至已经演变为小规模的游击战，农场主为了自身和土地的安全，纷纷在农场周围挖起了壕沟，由民兵端着乍枪昼夜把守，门口再拴两条大黄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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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非白人农场主
有道是：有恒产者有恒心。面对愈演愈烈的土地形势，非洲人国民大会提出了更为积极的土地再分配政策，2015年2月，时任南非总统祖马在国会上表示，要进行新一轮的土地改革，主要目标就是限制农场主占有的土地面积，也限制外国人拥有南非土地。祖马认为，土地改革是纠正南非过去种种不公的一个关键的突破口，是南非日渐病态的经济社会的一棵救命稻草。可以说这次土地改革，南非政府确实非常积极，不到3个月，南非土改部就拿出了具体的改革措施，土改部规定，小型农场主最多只能占有1000公顷的土地，中型农场主最多2500公顷，大型农场主最多5000公顷，如果土地是用作林业、狩猎农场、可再生能源农场等特殊用途，那么占有量的上限可以提高到12000公顷。而多余的土地，就会被政府按照宪法规定的公正价格征用，然后进行再分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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祖马
不过虽然祖马政府对新一轮土改表现得很积极，但还是前面说到的问题，向普通黑人群体倾斜利益，就势必会触碰白人和资本家的利益，代表大农场主利益的自由前线政党就表示，祖马政府的土改方案过于激进，甚至已经超过了当年收回30%土地的做法，如果这么搞，南非就会吓跑很多投资者，对于严重依赖外资的南非经济来说，这将是毁灭性的打击。事实最终也证明，南非政府根本顶不住农场主的反扑，无力推动真正的惠及基层民众的土地改革，南非社会仍然呈现为一种高度的撕裂状态。2018年3月6日，祖马涉16项罪名被起诉，去年2月，南非一家法院向祖马发出逮捕令，指控其数月以来一直试图逃避出席关于他的腐败案的庭审。就在一个月前，6月29号，祖马被判15个月监禁，罪名是蔑视法庭。你懂的。
最后再让我们把时间拨回2013年，2013年12月5日，曼德拉逝世，享年95岁，可以说曼德拉的葬礼，是世所罕见的空前盛况，各国政要悉数到场，特别是西方国家，更是一致对曼德拉的一生给予了高度肯定。但我们今天不禁要反思一下，曼德拉获得如此声望，究竟是因为他为南非的黑人族群带去了更好的生活，还是因为他迎合了西方国家所谓的“普世价值”，给予了黑人形式上的民主和自由。确实，占南非人口绝大多数的黑人，表面上获得了可以投票的政治自由，但他们真的可以用自己的选票，来争取更好的生活吗？要我说，他们手中的票，到最后无疑就是大资本家用作拉票作秀的工具，事实上对改善自己的生活，并无实际意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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曼德拉葬礼
所以南非的发展就告诉我们一个深刻的道理：通过政治谈判让渡经济和资源主权，从而换取政治权力，是无法建立稳定的社会基础的。既然第一次非暴力革命，无法建立一个主权完整的国家，或者说是第一次革命的成果被利益集团所侵占，那么当南非民众忍无可忍之时，是否会幡然醒悟，走上第二次革命之路呢？我也不知道，或许就像鲁迅先生所说：沉默啊沉默，不在沉默中爆发，就在沉默中灭亡。
2012年，南非青年联盟主席朱利叶斯·马勒马，因为激进的政治言论，被非洲人国民大会开除党籍，随后他便组建了经济自由斗士党，吸引了大批成员，包括很多非国大内部的左派人士。他们主张不谈判，直接剥夺白人的土地，并实现矿产国有化，征用这些资产的时候，不需要拿出任何赔偿。马勒马在一次集会活动的演讲中说到：我们会接管政府，一旦我们接管了政府，我们要做的事情不是谈判，而是夺回土地，因为那些土地本来就是我们的。或许有一天早上醒来，你会发现自己的炉子上没有面包了，那时我们就要学会自己做面包。马勒马能兑现自己的诺言吗？南非人能实现自己的理想吗？如果现在搬出一个新政府，在没有西方的支持下，它有能力独善其身吗？这些都是未知数，但我们应该永远牢记康德的话：自由不是随心所欲，而是自我主宰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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