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2-03-14 06:02:2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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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一）
大梁庆元二十三年秋，当今圣上驾崩，太子继承大典，封谢甫为宰相，又册封我为护国大将军。
不久，大梁京城发生疫症，患者皮肤起红疹并伴高烧不退，严重者致死。
朝廷在忙着把患者集中治疗时，匈奴进犯，来势汹汹。刹时市井间谣言四起，或言太子登基违逆上天神明，或言当朝欲把患者集中活活烧死......
一时间民心动荡不稳。
而此时御书房内，我笔直跪在皇上面前请战，当今之计唯战不破。皇上也命我即刻整顿军马，明日出征。
谢甫，我的爱侣，同时也是当朝宰相，拖着一副病体也要请愿深入疫区，我虽怜他身患旧疾，但亦知拦他不得，唯有向天祈求他平安无事。
翌日，我着战袍，举着战旗鼓动军心，一时士气大战，战鼓敲响。
是时候走了。
我回头望着城墙上大红官袍被风吹得烈烈作响的那人，心上仿佛被那一点红灼烫。仿佛是很多次了，当我每次出征，他都安安静静目送我的离开，不言一句。
可这次，我分明看到他双唇喃喃着，平安归来。
我定定地抬着头看他一眼，就一眼，我马上转头，我告诉自己，再多看他一眼，我就走不了了。
（二）
初到战区几日有余，我命士兵安营扎寨，而后带着一小队亲兵勘察地形。途中，路经一边界小村，发现那些泯灭人性的匈奴竟屠了村。上至八十老妪，下至襁褓中的婴儿都不放过。到处都是残肢破躯，血肉成河。
这些年，大大小小的战役我都打过，什么惨烈血腥的场面没见过。可这次，我分明看到那小村上的怨气，叫嚣着痛恨，我都不忍再看。
我命士兵，下去搜查，只要有一个活口，都要救下来。
还真是让我意外，确实有一个活口，是个十二三岁的小伙子。
他是在烧饭的灶台里被找到的。他的娘亲用背死死地遮住烧火口，即使被一把长枪贯穿都没有移动。只是小伙子被找到的时候昏迷不醒，我吩咐军医尽力救治，救活可对我方大有裨益。
又是紧锣密鼓训练军队了几日，回到军帐已是深夜。
想来已多日未有小甫讯息，便提笔写了封信。首报平安，再报如今思他夜不成眠，亦食不知味，再问他如今是否安好。
匈奴好战恋战，刚愎自用，我便利用他们的轻敌自大，把战线推进，占据了一个易守难攻之地。这些匈奴开始沉不住气了，频频异动试探，都被我带兵一一打了回去。
（三）
匆匆又是一月，当初救下的那个小伙子也恢复得不错。士兵带他来见我。我坐在桌前，板着个脸，手指敲击着桌板，可能是我一副煞神的模样吓坏了他。他就跪在我桌前，低着头，浑身都在打颤儿。
我想，这样也好，给他施加压力，让他不敢对我耍小把戏。
没想到，这小孩儿还挺有骨气。没等我开口，就自告奋勇说要协助我。
正正是天助我也。
他告诉我，他要给娘亲报仇，还说如今匈奴的营地地势差，他们往后退，更显劣势。他知道一条小道，可以后方包抄敌营，形成瓮中捉鳖之势。
在确认小孩儿没骗我后，我在第二天夜，率轻兵夜袭，在擒住匈奴大将的过程中，我也被捅了一刀。
我捂住伤口，拼死和他搏斗。终于敌将一时不察，我生生割下了他的头颅。
而后，我带人放火烧了他们的营帐，逼得那些匈奴小兵从夜寐中慌乱醒来，进而来不及做出反应。
军中的将士们看到火光，整兵进发，火光冲天，血肉横溅。一群乌合之众被我们打得抱头鼠窜，哪见当初的嚣张。
很快，我们一路势如破竹，快打进他们的腹地了。正是一时风头无两。
想想小甫也会为我自豪，就浑身充满劲儿。
可无耻匈奴王递交休战书，愿与我朝修好，永不再战。
呵，好一个永不再战，到时候他们野心又生，承诺书一撕，还不是喊打喊杀。
（四）
我修养几日后，接到皇帝来书和小甫来信。
皇上叫我止战，京内疫症问题已解决。但如今朝中势力盘根错节，攘外必先安内，确实不好再战。
况且小甫也七拐八拐地催我，他叫我，莫贪关外风光好，寒梅落尽冬已了；春燕衔柳应归巢。
我念着念着不禁溢开了笑，就仿佛看到谢甫写信时的清冷模样。
幸好，现在匈奴也被逼退，元气大伤。
终于到了回去的时候了。在进关的时候，我特意折了一支柳，一路宝贝得紧。
进殿面圣，皇上说，小甫身染疫症，虽痊愈，但恐时日无多。
述完职，我直奔谢府。
小甫手里就拿着汤婆子，披着披风，就倚在门边笑着望我。
我看到谢甫这怕冷的模样，心疼的紧，这时节，连老人一件薄长衫都觉热，谢甫却这样羸弱。
我冲上去抱住谢甫，鼻尖相蹭，直到闻到对方的气息，一颗心才安定下来。
我赶忙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柳条，调笑着，“我这家燕衔柳归巢了，以后就守着你过一辈子。”
谢甫拿柳条作势抽我，把我赶去沐浴去晦气。
我一走，谢甫就掏出帕子掩口咳嗽。他看着帕子上的一片猩红，摇着头哽咽低语，“留不了了，我守不了你一辈子了。”
我本是回头拿柳条，却没想到在门后旁把一切看得一清二楚。我告诉自己，不管他还有几日，我都会陪着。
轮回不过匆匆一瞥这人间，我就好好陪他走过这一生。
（五）
晚上，我二人坐在亭子中饮茶，却各藏心事。
我先开口安抚他，“谢甫，我陪你走完剩下的日子。不要有负担，这辈子与你相知相恋相伴，我不知多开心。”
谢甫盯着手里的热茶，只叹着：“我自走后，你好好活着，只每年清明折枝柳条到我坟前即可。”
大梁庆元二十四年夏，谢甫卧在我怀里离开了纷扰的人间。空留我年年折柳寄他坟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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