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小时候听过一首辛晓琪的歌，有一句歌词是“想念你的笑，想念你的味道”——少年时听音乐囫囵吞枣，一带而过，没有怎么想，一直到昨天读蒙蒂·莱曼博士的《皮肤的非凡生命》，看到一个让我非常吃惊的研究。
01
汗味儿的T恤
瑞士科学家克劳斯·韦德金德（Claude Wedekind）在1995年发表了一篇开创性的文章，他的研究小组发现在选择恋爱对象时，女性对于“汗味儿”很敏感。这个研究的确是比较有创意的，还带着一点点“味儿”。
44名男性参与者被要求连续两天穿同一件T恤，中间不洗澡。这些T恤被放在没有标识的盒子里，交由49名女性评估其气味（包括浓郁程度、宜人与否，甚至性感排名），最终结果是一边倒的。
不是香水，不是年龄，不是T恤的材质。
这篇文章的题目是《MHC-dependent mate preferences in humans（人类中基于MHC的配偶选择）》，发表在Proceedings of the Royal Society of London，你看出来了，这些女性选择出来的优胜T恤，是跟她们自己的“MHC蛋白基因”不一样的男性——千人千面，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偏好，都基于MHC蛋白。
好了，这个MHC蛋白是什么？为什么会出现在汗味儿里面？
02
MHC蛋白
MHC蛋白，大名叫做“主要组织相容性复合体”（Major Histocompatibility complex），这个名字又臭又长，不用记哈，只需要记得它跟“炎症”有关。
今年我们聊了很多关于“炎症”和“护肤”的问题，既有ω-3不饱和脂肪酸，也有先蔬菜次蛋白最后碳水的吃饭顺序，还有咖啡豆里面的咖啡因和绿原酸……现代人长期处于“低烈度炎症”之中，是因为我们的生活方式（饮食、睡眠、压力和久坐）——“炎症”看起来很坏，其实并非如此，“慢性低烈度炎症”是坏事，“急性炎症”其实是保护我们的。
比如说，一根钉子扎到脚指头里了，止血之后又红又肿好几天，这就是一个”炎症“过程——从血管里面冲出来很多很多的“巨噬细胞”、“中性粒细胞”和“T细胞”，在伤口附近杀灭入侵细菌的过程。
看过《工作细胞》的街坊们都知道，“巨噬细胞”、“中性粒细胞”和“T细胞”都是很酷的角色，他们过来就是战斗的，负责杀戮——这里面“T细胞”姗姗来迟（需要两三天之后才会到战场），但是特别狠，基本上来了就是结束战斗。
为什么“T细胞”这么厉害要来的晚呢？因为它太厉害了，身怀利刃，杀心旺盛，如果轻易让它启动很可能会伤及身体，所以轻易不会动这支部队，而是让“巨噬细胞”和“中性粒细胞”先上手——扛不住了再让“T细胞”出马。
“哎，刚刚不是在说择偶的事情吗？怎么一回头就说炎症？还这细胞那细胞的，大叔你在说啥？”
没忘没忘，刚刚说女性对于具有不同MHC蛋白的男性的“汗味儿”有好感嘛，这个MHC蛋白，就是身体中调动“T细胞”的关键蛋白。换句话说，MHC-II蛋白，是人体在遇到大危机时，能不能调动最强力部队的关键指挥。
MHC蛋白，主要作用就是让免疫系统中最厉害的“T细胞”（还有“B细胞”，过于复杂我就不写了）识别入侵物质。
03
不同的MHC蛋白
每个人的MHC蛋白都略有不同，这就导致对于同一个疾病，每个人生病的程度也不同——某甲很快就调动了“T细胞”这样的大杀器，而某乙的身体则犹犹豫豫；当然，换另外一个疾病，又可能是某乙行动迅速，而某甲的免疫系统盘桓徘徊，畏葸不前。
MHC蛋白差异越大的伴侣，生下来的宝宝更有可能拥有平衡而强大的免疫力，更能在未来跟疾病的斗争中占据优势，免疫系统既不会过度反应，也不会迟疑等待。
当然，兄妹和姐弟之间，甚至堂兄妹和表姐弟之间，MHC蛋白是类似的，所以人类对于自己越是亲近的人越没有什么欲望，在MHC蛋白上也能有一些解释。
当然，最有趣的一点是，我们的汗液可以透露MHC蛋白的信息。
汗腺可以分成“外泌汗腺”和“顶泌汗腺”。“外泌汗腺”出的就是正常的汗水，这种汗腺全身都有；而“顶泌汗腺”主要分布在腋下、胸前和腹股沟中，主要出“油汗”，含有蛋白质、类固醇和脂质，被细菌分解后有比较强烈的、说不清道不明的“味儿”——这个味儿似乎就包含着MHC的信息。在2018年，《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》上有一篇文章说，伴侣的这种气息可以勾起愉快的回忆，并且大大降低人的压力。
我们常常觉得自己喜欢一个人，有这样的那样的算计，有经济的有政治的原因。
可从细胞的角度，从基因的角度，也许另有解释——我们或许并没有那么理性，我们只是单纯地被吸引了。我们有一个打算，但大自然另有计划。
就像《象与骑象人》那本书里说的，骑象人以为自己在掌握一切，其实大象自有主张。
